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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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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風大步流星地邁進卓義的辦公室,還未走近就伸著手遞usb。

陸軍接過usb轉遞給卓義,卓義二話不說操作電腦,聽著戚風在旁邊的提示打開一個視頻文件。

戚風敲著屏幕,說道:“你岳母當年離開了k市之後,去了t市找白先生。我之前派人問過白先生,他並不配合,給的信息也不起作用。後來網上鬧出你們的事,我再派人找他他就願意說了,條件是讓我派人保護他一家三口,免得有激動的網友傷害他們。據他敘述,當年你岳母找到他在t市的新家,兩人吵了一頓不歡而散,之後你岳母並沒回k市也沒逗留在t市,而是去了m市。”

卓義插問:“為什麽?”

戚風:“白先生不願透露,估計m市有什麽他倆人的羈絆。然後,你岳母在m市就出事了。看這視頻,我拿到的時候還是錄像帶,特意找人轉換格式便於播放的。這視頻是當時m市一家商店的廣告草稿片,攝像師原是打算錄下商店的外觀,但無意間把你岳母出事的那一刻拍了下來。”

順著戚風的手指,卓義看到視頻影像的角落處有位人影被迎面而來的白色車輛撞倒。戚風特意把視頻放大拉近,讓卓義看清那位被撞婦人的樣貌,再掏出早前卓義給他的白嬌媽媽的照片作對照,相似度90%。而視頻右上角顯示的拍攝日期是1995年10月27日。

卓義瞬間屏住了呼吸。

視頻影像也於這一刻開始變得搖晃混亂,無法觀看。

“發生了車禍,在場的都驚慌了。這攝像師因為跑去圍觀,正在錄的片子就報廢了,一直當作次品堆放在他家裏,過了兩年他又移民了,我最近才找到他。你看,”戚風招招手,助理隨即遞上一卷舊報紙,攤開,向卓義展示,“這是m市當年當地報紙的一則小報道,看看新聞圖片,這個擡著攝像機的就是那個攝像師。你岳母並非名人,又是外地人,當年這車禍就一小則新聞過去了,其它媒體都沒再報道。我查過m市各家醫院的記錄……”

說到這裏戚風頓了頓,卓義猛地擡頭瞪向他,目光帶著警告,可惜戚風說出的話依舊不中聽:“m市的鐵路二院記錄了視頻當天,一名車禍傷者,女,不治身亡,死者身上無證件,自稱姓白,年約25歲。”

卓義倏地站了起來,意欲起手抽住戚風的衣領,但動作一半又硬生生止住。他放下手,艱難發問:“你確定?”

與卓義平視的戚風冷靜地說:“當時醫院對遺體進行了火化,只剩骨灰。我想驗dna也無能為力。”

卓義像突然拔掉電池的機器人,維持著姿勢與表情,一動不動了。

直至他清醒過來時,戚風已經走了。站在他旁邊的,是爺爺。

卓爺爺拍了拍他肩膀,安慰:“節哀。”

卓義苦笑,他曾幾何時不勇敢?又或者現實地說,失蹤二十年的人,他早把各種可能性都預習過一遍,心理準備是有的,缺的是告知白嬌與外婆真相的勇氣。他替白嬌與外婆感到難過,這個消息對她倆來說,所帶來的沖擊絕對比他大。

忽然不想告訴她們了,反正尋了二十年,不妨再隱瞞幾年?不知道真相的話,心中尚能懷有希望。或者他再給戚風一段時間?也許時間寬松些,他就能找到不同的結果呢?怪他,他不應該迫戚風,結果迫出這麽個收場來。

卓義不安地給戚風發去微信,讓他再找找,繼續找!心裏亦告誡自己,忍住,忍住。

然而這段等與忍的日子,猶如煎熬。卓義連睡覺都輾轉反側,甚至失眠,

作為枕邊人,白嬌自然嗅出古怪,觀察了兩天後逮了個機會質問他,“你焦慮什麽?”

枕著手臂躺床上發呆的卓義微微一怔,再牽強一笑,伸手把白嬌按到自己懷裏摟著,不回話。

白嬌不買他的賬,掙脫後追問,“有話說話!”

某種未知卻箭在弦上的恐懼教她無法視若無睹。

“沒事。”卓義哽了下咽,終究不敢透露半分。

白嬌爬了起來下了床,作勢往外走。卓義鞋都不穿就下床攔她,“嬌嬌!”

白嬌甩開他的手,低斥:“誰讓你演技差?被我看穿了還不坦白!”

卓義用硬的,非得把她抱回床上為止,“真的沒什麽事。”

“你當我傻?!”白嬌恨不得起飛腳踹他。

卓義不說話了,怕說多錯多。

“這幾天你明顯有心事,到底說不說?”白嬌相當認真,“不管什麽事,我都敢聽。”

她在懷裏不時掙紮,昭告著假如他不坦白,她將以一切方式抗爭到底。卓義前所未有的為難,堅持了半晌,最終洩氣地埋首於白嬌頸項間,自責地說:“怪我。”

怪他演技太差。

當白嬌聽完卓義把戚風的消息轉述一遍後,她比卓義想象的要冷靜得多。

他摟緊她,卻不敢看她的臉,她則面無表情地仰躺著,凝望著天花板。兩人交疊於床上,默契地不言不語,足足有半小時。

之後,白嬌伸手拍了拍卓義的後背,平靜說道:“沒事,我去告訴外婆。”

卓義的身軀震了震,遲疑反問:“現在?”

白嬌輕輕推開卓義,坐起來下床,喃喃道:“長痛不如短痛。任何結果,其實我們早就想過。”

都一樣,她們跟他都是做足心理準備的人。

說罷,白嬌穿上拖鞋往外走,背影平靜得就跟上個廁所似的,教卓義一時忘了攔。直至他聽見走廊傳來敲門聲,才匆匆下床往外婆房間趕。

“外婆……”他趕到她倆跟前時,白嬌已經用最簡短的幾個字將事實告知了外婆,攔都攔不及。

話太短,字太少,理解起來毫不費勁,但直白得劈頭蓋臉,外婆一時受不住,隱隱地顫了顫身子,悄悄地倒靠到房門上。

白嬌誰都不看,呆望前方的地板,可眼裏沒有焦距。外婆盯著外孫女的肩膀,也仿佛只是找個註目點罷了。卓義看著她倆,不敢說話。

仨人在房門口,猶如從夜晚站到天亮之久,外婆才終於發話:“我這就回k市。”

她轉身回房間,卓義直覺地不同意。

“我得回去收拾收拾屋子,”外婆表情平靜,“那些囤積的錄像雜志……她回來就不算垃圾,她不回來就是垃圾。我得回去清掉,免得養老鼠。”

卓義:“……”

站在門口的白嬌走了進來,“我跟你一起回去。”

外婆隨意一指,“那你幫我收拾行李。”

卓義杵在旁邊,看著兩婆孫有條不紊地收拾,就像普通的出門,沒有特別。忽然,他看到外婆眼裏含著淚光,但她及時轉身偷偷擦去,再回頭時就眼睛紅了些,淚水沒有了。

他無聲地籲了口氣,上前伸手分別握住兩婆孫的手臂,姿勢仿似他在k市拉開她倆勸架時的一樣,沙啞道:“明天再收拾,我送你們回去。”

第二天,卓義托爺爺當幾天臨時總經理處理公司事務,穿著保安制服的卓爺爺沒有拒絕,還說:“雖然我的志願是當保安,但我會是一名合格的總經理。”

卓義又簡單跟卓媽媽交代了兩句,卓媽媽縱然心裏難受,但霎時間也說不出安慰的話,只好道:“外婆你用不著收拾行李呀,完事之後,你就回來a市住吧。”

外婆笑了笑,搖頭,“不了,得收拾很久。”

卓義也這樣勸過她,但她仍然堅持把行裝收拾得宛如她沒有來過一樣幹凈。

駕車在路上不緊不慢地跑了將近四小時,他們抵達k市。雖然只來過一次,但卓義已經認路,護著兩婆孫爬完那道明明白天卻暗得要命的樓梯,回到502單元。

推開鐵門,一股陳舊混亂的味道又撲面而來。

外婆把他倆擋在外面,“裏面亂,你們別進去了。我先大概收拾一下,你們再來幫忙。出去溜一圈吧。”

外婆執意趕,白嬌與卓義只好順她意。他倆都明白,外婆需要獨處的空間。

也許昨晚沒睡好,也許舟車勞頓,白嬌覺得四肢無力,不想走路,便提議去附近的有間冰室坐一回。

午飯時間,她雖沒有食欲,但仍點了一客清蒸臘鴨腿快餐飯,還幫外婆打包了一份。天氣涼了,不是飲紅豆冰的時候,她便要了一杯熱奶茶。

卓義看上去比她精神不少,點了跟她一樣的食物,吃得卻不比她多。

兩人並肩坐了許久,白嬌說:“我吃不下了,走吧。”盤中的食物才少了五分一。

卓義沒有異議,擰著給外婆打包的快餐,隨著白嬌漫無目的地游走。走至k市的城中河,兩人停了下來,望著沒有波瀾的河面,歇了一會。

他摟著她的肩頭,大白天,卻怕她冷似的,不時順了順。

“沒關系的。”一直緘默的白嬌突然自言自語。

卓義:“嗯。”

“都這麽久了,早就料到。”白嬌眼裏映著河面,一段枯枝隨波逐流,“沒關系的。”

卓義又:“嗯。”

良久,白嬌忽然擡起手,指著河對面,說:“她帶我去過對面玩。當時覺得很有意思,不過現在望過去,什麽都沒有。”

卓義不接話了,伸手握住白嬌擡起的手,十指緊扣。

又是漫長的沈默後,等來白嬌微微一笑,“回去吧。”

她轉身往回走,卻見卓義搶先一步站到跟前,說:“我不懂合不合時宜,大概會被外婆罵吧。不過我現在就有這沖動。嬌嬌,一切都會好的,你還有外婆,還有我。天掉下來,我為你撐。”他變戲法似的,不知從哪變出一只鉆戒,雙手遞到白嬌胸口前,“嫁給我。”

白嬌怔怔地望著那只鉆戒。那鉆石是卓義從南非訂的,早就收到了,其中一顆送給了外婆。卓義之前催她去挑選喜歡的戒托把鉆石鑲起來,但她懶散不上心,一直拖拖拖。眼見現在的鉆戒,她想,大概是卓義受不了她的拖拉,兀自去挑了戒托,了了心事。

卓義等著她答覆,但白嬌發怔,久久不語,於是他試探問:“是不是要下跪才行?”

話畢,他果真作勢要跪下來。

白嬌被嚇倒了,連忙伸手扶著他手臂,不讓他往下沈,低叫:“大庭廣眾的,別鬧!”

公眾場合跪地求婚?是很浪漫,但她臉皮薄,消受不起。別別別!

卓義笑了,“我也挺難為情的。”他站了回來,握過白嬌的手,把鉆戒套進她右手無名指上,剛剛好,“我當你答應了。”

白嬌望著指上的鉆戒,在日光的照耀下閃閃生輝,真是差點亮瞎她的眼。她再望向眼眸裏只有她的卓義,他等著她的正式答覆。

“不答應的話,你跟我去領綠本子嗎?”

卓義一把摟過她,親上之前損了句:“答應就答應,還轉彎抹角的,白嬌你真矯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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